2025年6月,洛杉矶街头因联邦移民执法局(ICE)的突击搜查爆发大规模骚乱。特朗普未经加州州长纽森同意,将2000名加州国民警卫队“联邦化”并增派海军陆战队镇压,纽森斥其行动“非法且疯狂”,要求收回指挥权。特朗普公开威胁逮捕纽森,后者以“来啊,来抓我啊!”的挑衅姿态回应,将联邦与州的权力冲突推向白热化,瞬间吸引了全美乃至全世界的目光。
一个小小州长,竟然跟自家总统公开对着干,难道美国政坛都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吗?坊间大爷大妈纷纷议论,特朗普要是连自己国内一个州长都拿捏不了,那可不就彻底名誉扫地了?
你可别说,特朗普还真拿这个纽森没什么办法,所谓“逮捕”只不过是一句空洞的口头威胁罢了。况且,纽森“反特”,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纽森的故事始于旧金山一条破旧公寓走廊。5岁就经历了父母离异的他,看着母亲打三份工维持生计。纽森的童年记忆中,充斥着永远凑不齐的房租和深夜便利店的面包。他从小就患有阅读障碍,这使得他学业艰难。不过,幸好他有不错的体育天赋,让他在棒球场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芒,直到一场手臂重伤粉碎职业梦。
不过,体育从来不是他的人生剧本。纽森虽然从小生活艰辛,但却生在一个拥有丰富政治资源的大家族中。其祖父威廉·纽森是加州政坛的“造王者”,曾助力加州政坛多位大佬竞选上位;而且他还有一个后来在美国政坛很有名的表亲——南希·佩洛西——当时正在为迈向众议院议长之位扫清障碍。这样的家族网络自然是他走上政坛快车道的极大优势。
威廉·纽森(左)
纽森选择先征服商界。20多岁的时候,他用从盖蒂家族筹得的资金创办PlumpJack酒庄。当同行嘲笑“政客之子卖酒”时,他却不以为意,而是习惯于亲自驱车穿越纳帕溪谷,登门拜访每家餐厅推销,一点一点地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三年内,他将业务扩展至酒店、餐饮领域,迅速跻身百万富翁行列。
在商界获得认可后,他开始涉足政坛。1996年,凭借家族的关系网络,他获得时任旧金山市长威利·布朗(民主党元老)的提拔,进入交通委员会,次年又当选市监事会成员。2003年,他又以37岁之龄成为旧金山百年来最年轻的市长,并连任两届。
在其市长任内,纽森做出的最大胆举动是签发全美首份同性婚姻证书。2004年2月12日,市政厅大理石台阶上,纽森将同性结婚证书交到戴尔·马丁与菲莉斯·里昂手中。镁光灯记录下全美首场合法同性婚礼,比联邦认可提前整整十年。面对着台下汹涌而至的抗议者齐声咒骂“道德沦丧”,纽森信誓旦旦地对媒体宣言:“加州必须站在历史的车头!”
加州是不是车头不好说,但经此一事,纽森彻底奠定了自己“进步主义先锋”的政治形象。
这份激进烙印伴随他走向萨克拉门托——他在2019年更上一级台阶,成为了加州州长。任州长首日,他签署行政令叫停死刑;几年后又顶着罢免危机,强行推进2035年燃油车禁令;当全美争论跨性别权益时,他签署法案允许按性别认同选择监狱。
这些看似激进的政治行动背后其实是周密的政治筹划和算计——加州民主党选民中进步派占68%,纽森在政策选择上完全是顺应了大部分选民的要求。2022年竞选连任时,他以绝对优势的得票率碾压共和党对手,也借势巩固了自己“自由派旗手”的地位,被认为是未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热门人选。
不过,纽森的政治生涯,这两年来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
纽森执掌加州已经6年多了,到2026年,他将任满两届加州州长,无法继续连任。如果按照他的计划,届满后立即全力投入2028年的大选,那不啻为一个不错的时间表;但反过来讲,如果他没有按计划赶上这班大选快车,他的政治影响力无疑将大幅削弱,再过4年再参选?那获胜希望将大大降低。
纽森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已经提前开始为自己“下一阶段的职业发展”做准备。在这两年的公开演讲和采访中,他的政治观点已经从激进的自由主义逐渐转变为中间立场。在政治宣传手段上,他也借鉴特朗普的胜选经验,在今年启动了一个新播客节目,并与右翼媒体明星进行长时间对话,尝试用这样的方式寻求左右翼的共识。同时,在实际政策制定上,他也在做出相应转变,不再一味自由激进。这些举措,被视为纽森试图拉拢中间选民的明确表现,虽然受到了许多激进自由主义者的批评,甚至指责他“为2028竞选抛弃了基本道德”,但毋庸置疑,纽森修正后的政治立场更有利于其在未来大选中赢得更多选票。
原本这些布局都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孰料今年年初发生的加州大火事件,让纽森的治理能力遭到了极大的质疑。当时,特朗普还特地跑到加州灾区现场,在镜头前跟纽森上演了一场“好莱坞式的拥抱”,但背地里却在社交媒体上一点没留情面,屡次公开指责纽森在应对山火时“无能”,并要求其引咎辞职。这对纽森的政治生涯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一度被美媒称为“总统梦破灭”。
于是,纽森自然急切地需要在特朗普身上扳回一分,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政治生命。而这次洛杉矶骚乱恰好给纽森提供了一个“机会”。
此次冲突的起因是联邦移民执法局针对洛杉矶的突击搜查,当地爆发了大规模骚乱。而特朗普以“保护联邦财产”为由,强行接管2000名加州国民警卫队,并增派700名海军陆战队进驻。这些举动完全绕过了州长纽森,直接剥夺了加州州政府对本土武装力量的指挥权,被一些法律学者质疑违反了美国宪法。
于是,纽森以极其强硬的“反特”形象站到了舞台中央。从当地时间7日起,纽森连续公开反对特朗普的决定。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后,他立即通过社交媒体发表声明,称这一行动“越权”且“危险”,并接二连三地打出几手牌,以求在这次对抗中获得主动。
首先是对特朗普的行动提起了法律诉讼。在仅仅72小时内,加州司法部就向联邦法院提交了冗长的诉状,起诉联邦“违宪调动军队”,指控其违反了宪法第十修正案(州权保留条款)。
除了诉诸司法,他还对特朗普政府进行了某种意义上的“经济威慑”。他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加州每年向联邦净贡献800多亿美元的图表,配文“我们该讨论谁养活了谁”——暗示可能会截留加州的联邦税金。这一威胁堪比“核威慑”,加州号称全球“第四大经济体”(加州2024年名义GDP超过日本),其一州的GDP占美国全国将近15%,若真搞财政独立,很可能会导致联邦预算彻底瘫痪。
此外,他还利用自己在民主党内的影响力进行了“反特总动员”,有22个民主党籍州长联合发表声明谴责特朗普“滥用权力”,并在声明中对纽森呼吁保持和平抗议表达了赞赏。
而纽森自己呢,则声势浩大地举办了一次面向全美的直播演讲,题为“处于十字路口的民主”。在演讲中,纽森指出特朗普正在试图推行威权统治,摧毁美国三权分立的根基。他甚至一度哽咽,警告全国观众,这场危机不会止步于加州,其他州也将接连沦陷,“民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
乖乖,是个懂流量的主儿。经过这样一番折腾,纽森的对外形象立马就从“治理能力欠缺的加州州长”摇身一变成了“高举反特大旗的理性勇者”了!
这一套三板斧,可以说是纽森团队蓄谋已久的。不过,这次纽森团队之所以能推进得那么顺利,还因为他们先天就手握几大优势。
一来,发生冲突的加州是纽森的主场。加州前高级官员杰夫·莱(Jeff Le)在接受法新社采访时就表示:“在加州,特朗普的支持率仅为30%,这对州长来说是一个展示两者之间鲜明差异的潜在良机。”无论是媒体曝光还是当地居民发声,势必都更有利于纽森。
二来,特朗普的手法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带。洛杉矶骚乱原本可以是纽森的另一个治理能力欠缺的案例,但由于特朗普的强力介入(将当地国民警卫队强行联邦化),使得纽森可以将责任一股脑儿都推给特朗普。而自己却占据着道德制高点,呼吁和平示威,并提醒抗议者“不要落入特朗普的陷阱”。
但事实真相又如何呢?在过去几天,纽森和他的民主党团队一边在媒体上淡化街头暴力事件,一边又在夸大特朗普领导下的国民警卫队和市民的冲突。但实际上,被全球媒体广为传播的那些在市区街头向示威者发射震撼弹、催泪瓦斯的画面,以及用橡皮子弹打伤正在直播中的外国记者的,主要是由民主党人指挥下的洛杉矶警察实施的。
如此看来,《纸牌屋》里的桥段绝对称得上是现实主义的典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