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恒系粤开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摘要
居民消费作为总需求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是生产活动的最终目的和根本动力,也是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直接体现。近年来,提振居民消费一直是我国宏观经济治理的重要内容。同时,美国的居民消费在全球需求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中美居民消费间的比较备受关注。中美居民消费差距到底有多大?应如何选取合适指标比较中美居民消费?如何认识中国居民消费的提升空间?本文从国民经济核算和实物消费量两个维度,全面比较中美居民消费的总体特征与各类结构性差异,总结关于我国居民消费空间评估和消费提振的启示。
不同国家的居民消费比较可以从四个角度进行,需综合来看,否则容易得出片面的结论。一是人均消费支出直接比较,但是容易受到价格和汇率的影响,导致最直观的比较方式可能缺乏可比性;二是剔除价格和汇率因素,看消费的相对量即消费率(最终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但是这个指标与发展阶段和发展模式有关,如果经济是投资驱动增长的发展模式,消费率自然偏低,如果是经济发展处于初期阶段,大部分产品都用于消费,消费率自然偏高,不能机械根据该指标高低来判断;三是回归消费的本源,消费衡量的是居民的生活水平,可以用实物量来衡量;四是既要从总量看消费,更要从结构维度看消费,包括商品消费和服务消费的占比、商品消费和服务消费内部中生存型和发展型消费的占比等衡量消费升级情况,包括不同群体、不同区域的消费均衡情况。
1、国民经济核算层面的中美消费比较
从中美人均消费支出金额看,美国人均居民消费金额是中国的近11倍,但因为美国价格明显更高,该指标高估了中美消费差距。从消费率看,无论是直接比较还是考虑发展阶段后的比较,美国消费率(最终消费支出/GDP)都较中国高出20个百分点以上,其中商品消费率大致相当,差异主要源于服务消费。即使剔除医疗、住房等有争议的“痛苦消费”后比较,中美消费率依然相差20多个百分点。
从结构上看,中国居民在饮食、住房等基础性需求的消费占比高于美国,交通教育文娱等改善型消费占总消费的比例显著低于美国。从区域分布看,美国各州之间的居民消费支出水平较为均衡,而中国各省份间差异较大。
2、实物量消费层面的中美消费对比
食品方面,中国早已解决温饱问题,但肉、蛋、奶的人均消费量仍只相当于美国30%-40%的水平。汽车消费方面,中国汽车保有和年销总量均超美国,但人均保有量相当于美国的30%。耐用品消费方面,中国冰箱、洗衣机等基础型家电的户均保有量与美国差距较小,但洗碗机、微波炉等升级型家电较美国仍有很大差距;美国家庭人均用电是中国的3倍以上,也间接表明美国家庭电器类消费量仍整体显著高于中国。住房服务消费方面,中国人均住房面积相当于美国的50%-60%,居住质量也还有提升空间。生活性服务消费方面,中国居民在旅游、观影等主要服务领域的人均年消费次数相当于美国40%-60%的水平。
综上,一是中美间的实物量消费差距明显低于金额绝对量差距;二是中国消费率偏低、居民消费有较大提升空间仍是客观事实;三是提振消费应充分考虑中国服务消费差距突出、改善型消费占比低、区域消费不均衡等结构性特征,以精准施策。
风险提示:数据口径差异、数据可得性都可能导致数据分析准确度有待提高
目录
一、国民经济核算层面的中美消费对比
(一)人均消费金额可能高估了中美消费差距,但中国居民消费率仍显著低于美国
(二)剔除自有住房租金、医疗消费后,中美消费率仍有较大差距
(三)中美居民消费率的差距主要来自服务领域
(四)中国居民消费仍侧重满足基础需求,改善型消费较低
(五)中国内部不同区域间居民消费差距大于美国
(六)中美消费价格差异显著,经济核算难以还原消费全貌
二、实物消费量层面的中美消费对比
(一)食品:中国早已解决“吃饱”问题,但在“吃好”上还有发展空间
(二)汽车:保有和年销总量均超美国,人均保有量相当于美国的30%、人均年销量相当于美国的40-50%
(三)耐用消费品:中美基础型家电消费差距小、升级型家电差距大,美国家庭人均用电是中国的3倍以上
(四)住房服务:中国人均住房面积相当于美国的50%-60%
(五)生活服务:中国在代表性生活服务领域的消费次数相当于美国40%-60%
三、结论和启示
正文
一、国民经济核算层面的中美消费对比
在国民经济核算中,居民消费是指用于满足居民最终消费需求的各类支出,不仅包括居民实际支付的商品和服务支出,还包括:政府和其他机构为居民提供的、居民未直接付费的商品与服务(如医保报销费用、未直接付费的金融服务等),以及居民自产自用的商品与服务(如自有住房折算租金)。
由于统计核算中的技术性差异,在比较中美居民消费时,需要注意区别不同的消费核算口径:在比较总体消费和消费率时,两国的数据都应基于支出法GDP核算口径,并要注意自有住房折算租金的核算差别;在比较消费结构时,中国只有来自住户调查的消费结构数据,这时要注意到中国住户调查口径的居民消费核算范围相对较窄,需进行必要调整。理解这些技术性差异,是进行消费跨国比较、得出有效判断的前提。
(一)人均消费金额可能高估了中美消费差距,但中国居民消费率仍显著低于美国
按平均汇率折算,美国人均居民消费金额是中国的近11倍,但因为两国消费价格差异,居民消费金额可能高估了中美消费差距。2024年,中国支出法GDP中的居民消费支出为53.9万亿元;美国支出法核算中的居民消费支出为19.8万亿美元,按中美平均汇率折算约合141万亿人民币,是中国的2.6倍。结合人口数据,中国居民人均最终消费金额为3.8万元人民币(支出法GDP口径),而美国则高达41.5万元人民币,是中国的10.8倍。从人均消费额的数据直接比较,中美居民消费的差距巨大。但考虑到中美间消费价格存在差异,美国消费价格或许更高,名义人均消费支出可能并非衡量中美消费差距的合适指标。
居民消费率(居民消费支出/GDP)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弱化价格水平差异的影响,因为其分子和分母都是包含价格因素的名义值。尽管该指标受到经济发展阶段的影响,不能成为评价消费水平的绝对标准,也不能完全消除价格差异的扰动。但在国际比较时,居民消费率可以成为评估居民消费在总需求中的地位以及居民消费提升空间的重要参考。
美国居民消费率长期以来超过60%,较中国高出20个百分点以上。1946-2024年,美国的人均GDP从约1600美元增长至8.6万美元,这期间的居民消费率基本都在60%以上。2024年,中国居民消费率为39.9%,较2024年的美国(67.9%)低28个百分点。如果结合发展阶段,2024年中国的人均GDP(约1.3万美元)与1980年的美国相当,当时美国消费率为61.3%,亦较2024年的中国高21个百分点。所以,中美在居民消费率上也存在较大差距,但差距的幅度远不如消费绝对金额那么大。
(二)剔除自有住房租金、医疗消费后,中美消费率仍有较大差距
在经济核算上比较中美居民消费率,还应注意两个受到广泛讨论的问题:一是中美间自有住房折算租金核算方法差距大,中国可能低估了居民自有住房消费水平。美国和大多数发达国家一样,主要通过市场可比租金衡量居民通过自有住房为自身提供的居住服务价值。但中国目前的自有住房租金正处于从建造成本核算向市场租金核算的过渡阶段,自有住房的服务价值可能低估。
二是医疗和住房消费的体感较为“痛苦”,美国的医疗和自有住房消费占比较高,可能推高了美国消费率,高估了美国的消费水平。数据显示,2023年,美国医疗消费和自有住房租金合计占GDP的比重为21.4%,较中国(估算值为9.6%)高出11.8个百分点。
为了更准确地衡量中美居民消费水平,简便的方法是将自有住房租金和医疗消费同时从消费率计算的分子分母中剔除。这时中美居民消费率差距有所缩小,但中国仍比美国要低26个百分点。2023年,如果将自有住房租金和医疗消费同时从居民消费和GDP中剔除,则美国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降至59.2%,中国降至33.1%,中国仍较美国低26.1个百分点。所以,即使存在自有住房核算差异和所谓“痛苦”消费问题,中国的居民消费率依然显著低于美国。
(三)中美居民消费率的差距主要来自服务领域
从消费的商品和服务结构上观察,中美间居民商品消费率无明显差距,居民消费率的差距绝大部分来自服务领域。2023年,美国居民商品消费占GDP比重为22.1%,而估算中国居民商品消费占GDP比重为21.7%(假设支出法中商品消费占比与住户调查中的比例一致),没有明显差距。
但2023年,中国居民服务消费占GDP比重只有17.9%,美国高达45.8%,较中国高27.9个百分点。这既说明中美居民消费率的差距绝大部分来自服务消费领域,也说明美国的服务消费占比大幅高于中国。
同样地,由于自有住房租金和医疗消费主要体现为服务消费,所以也有必要剔除这两类消费观察中美商品和服务消费的差距。但结论依旧是中国的居民服务消费率大幅低于美国。2023年,中国剔除自有住房租金和医疗服务消费后的居民服务消费占同口径调整的GDP比重为9.9%,较美国(34.0%)低24.1个百分点;同口径调整的中美居民商品消费率则依然没有明显差距。
(四)中国居民消费仍侧重满足基础需求,改善型消费较低
进一步在结构上比较中美消费,可见在商品和服务消费内部:中国居民消费中更大比例地用于满足饮食、住房等基础性需求,交通、教育、文娱等改善型发展型消费占总消费的比例低于美国。
商品消费方面,虽然中美商品消费总额占GDP的比重基本一致,但在商品消费内部,2023年中国居民仍然将41.4%的商品消费用于购买食品类商品,较美国高约16个百分点;中国商品消费中的衣着类占比(10.1%)和家庭用品占比(9.8%,主要是家具家居用品)也略高于美国。而美国的医疗类商品消费占比(10.4%)高于中国(4.5%)。
改善属性较强的交通通信、教育文娱类商品和其他商品在中国无法拆分出细项比较,将这些商品统一归为“改善性较强的商品”。可见改善性较强的商品占到中国居民商品消费的34.2%,较美国低13.7个百分点。
服务消费方面,2023年中国改善属性的服务消费(含交通通信、教育文娱、住宿、养老照护、金融等服务)合计占总服务消费的30.1%,较美国低15.9个百分点。中国居民服务消费中有13.9%用于餐饮服务,较美国高2.8个百分点。中国住房服务(含自有住房租金)占服务消费的比重(30.7%)略高于美国,考虑到中国自有住房租金的低估现状以及中国自有住房率更高的事实,中国住房服务占服务消费的比重或许会更高,包括改善性服务在内的其他服务占服务消费的比重或许会更低。
(五)中国内部不同区域间居民消费差距大于美国
比较中美内部不同区域间的居民消费,可见美国各州之间居民消费水平更为均衡,而中国各省级行政区之间的居民消费差距大于美国。将2023年中国、美国人均居民消费支出最低的省(州)的人均消费值设为100,以此为基准将其他省(州)的人均居民消费支出全部指数化,可见:美国居民消费支出在各州间的差距较小,中国各省间的消费支出差距较大(图表9)。
此外,变异系数能够反映整体数据分布的离散程度,数值越大表示区域间差异越显著,越小则说明分布越集中、越均衡。2023年,中国除港澳台外的所有省级行政区人均居民消费支出的变异系数为32%,而美国50个州仅为12%,这说明中国区域间居民消费明显更不均衡。
进一步看具体数据:中国2023年人均居民消费支出最高的省级行政区是上海市(5.3万元),处于中位水平的是四川省(2.4万元),最低的是西藏自治区(1.7万元),最高值分别是中位值和最低值的2.2和3.0倍;美国2023年人均居民消费支出最高的州是马萨诸塞州(6.9万美元),处于中位水平的是亚利桑那州(5.4万美元),最低的是密西西比州(4.2万美元),最高值分别是中位值和最低值的1.3和1.6倍。
(六)中美消费价格差异显著,经济核算难以还原消费全貌
上述国民经济核算层面的消费数据,虽然能够系统呈现消费在总需求中的地位及其结构特征,但在跨国比较中,其结果还是容易受到消费价格差异的显著干扰。中美之间在各类消费品与服务上的价格存在倍数级差距。根据全球生活成本数据库(NUMBEO)的调查统计,除牛奶外,大部分美国食品价格都高于中国。按中美汇率折算后,美国的鸡蛋价格是中国的2.7倍,苹果价格是中国的3倍、生菜价格是中国的3.7倍。
在服务领域,价格差异同样显著。按中美汇率折算,美国中档餐厅双人餐价格是中国的3倍以上、出租车里程单价是中国的5倍、住房水电燃气费用是中国的4倍、电影票价是中国的2.2倍。
价格差异的存在使得居民消费支出在货币计量下难以准确反映居民实际获得的商品和服务消费规模。即便在购买力平价(PPP)调整下,也难以全面纠正结构性扭曲,因为不同商品和服务之间的价格差异幅度各异。因此,若仅依赖国民经济核算中的居民消费支出数据,难以全面刻画中美两国在实际消费水平和结构上的真实差距。为了更准确地理解中美居民消费的水平与结构,有必要进行实物量消费层面的比较。
二、实物消费量层面的中美消费对比
(一)食品:中国早已解决“吃饱”问题,但在“吃好”上还有发展空间
经过70余年的经济发展,我国居民目前在食品消费方面的基本事实是:已经完全解决了“吃饱”的问题,也在不断地“吃得更好”。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我国2022年人均每日食物热量摄入3441千卡,是1978年的1.7倍;而一个成年男子的每日推荐摄入总热量在2400千卡左右,中国居民在“吃饱”上早已没有问题。同期,美国人均每日食物热量摄入3875千卡,较中国高出13%。同时,中国人均每日蛋白质摄入量已经与美国相当,2022年达到128克,已略高于美国。但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人类每日需要摄入的热量总是有限的,对于发展水平均早已超过温饱阶段的中国和美国而言,食物热量与蛋白质摄入方面的差别并不能说明中美居民在饮食水平方面的差距。
在饮食质量层面,中国目前在“吃得更好”的层面较美国尚有差距:
首先,中国居民目前的蛋白质摄入以植物蛋白为主,蛋类、奶类等优质蛋白摄入占比偏低。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2022年,中国居民摄入蛋白质中有61%来自植物,较美国高约29个百分点;22.8%来自肉类,较美国低约18个百分点。来自奶类、蛋类的占比合计为7.9%,较美国低约15个百分点。
其次,中国肉类、蛋类、奶类人均消费量仍只相当于美国30%-40%的水平。根据美国农业部数据,美国2021年人均谷物消费量69公斤,较中国低约50公斤,美国在蔬菜、水果上的人均消费量也低于中国;但美国在奶类、蛋类、肉禽水产的消费量高于中国,分别是46公斤、35公斤和132公斤,中国在这些食品上的人均消费量只相当于美国的30%-40%。
(二)汽车:保有和年销总量均超美国,人均保有量相当于美国的30%、人均年销量相当于美国的40-50%
从包含所有类型汽车的最广义汽车定义来看,我国汽车保有总量较美国高出20%以上,但当前人均汽车保有量约为美国的30%。据美国交通部数据,2023年美国广义汽车保有量(除摩托车外的注册机动车)2.75亿辆;据中国公安部数据,2023年我国汽车保有量3.36亿辆,广义汽车保有总量较美国高出22%。中国每千人广义汽车保有量2023年达到238辆,是2004年的11.3倍,增长显著。但也要看到美国的每千人广义汽车保有量是816辆,中国的人均保有量水平相当于美国的约30%。
如果观察更直接体现居民消费的私人乘用车数据,2023年,中国每千人小型、微型民用载客汽车保有量为207辆。美国没有同口径的保有量直接可比数据,因为有相当一部分美国居民将轻型卡车作为家庭用车(但家用卡车数据又无法从卡车总量数据中分离),2011年以来美国人均轿车保有量不断下降、人均卡车保有量开始超过轿车。但即使只考虑保有量逐渐降低的轿车,2023年美国每千人轿车保有量仍有287辆,较中国小微型载人均保有量高出约39%。
(三)耐用消费品:中美基础型家电消费差距小、升级型家电差距大,美国家庭人均用电是中国的3倍以上
中国冰箱、洗衣机等基础家电的户均保有量与美国差距较小,但洗碗机、微波炉等升级型家电的户均保有量仍与美国有较大差距。2022年,我国每百户家庭冰箱、热水器户均保有量分别达到104台、90台,均相当于美国户均保有量的近80%;我国每百户家庭洗衣机保有量(99台)还要较美国高出18%(美国居民有洗衣房或外送洗衣习惯)。
但我国百户家庭微波炉保有量还只有42台,不到美国户均保有量的一半。洗碗机、烘干机等家电保有量差距更大:美国每百户家庭洗碗机和烘干机保有量分别为73台和83台,我国每百户家庭洗碗机和烘干机的保有量均不足10台。
由于数据有限,我们难以全部列出庞杂的耐用消费品数据。但在电气化时代,家庭用电或许成为观察中美实物消费量一个间接视角:美国家庭人均用电量是中国3倍以上,显示美国居民对家用电器的实物消费很可能依然整体上高于中国。中国2022年城乡居民生活用电合计1.3万亿度,人均用电947度。根据美国能源署(EIA)数据,2022 年美国家庭平均从电网购买电量为1.08万亿度(Kwh),折算人均家庭用电约3170度,是中国的3.3倍。虽然中美之间生活用电的差距受到生活习惯和环保意识的影响,但如此显著的差距依然可以说明在普遍意义上,美国居民对家用电器的实物消费依然较大幅地高于中国。
(四)住房服务:中国人均住房面积相当于美国的50%-60%
住房是中美居民服务消费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中国人均住房面积是美国50%-60%的水平。据2020年人口普查数据,我国城市人均居住面积36.5平方米,乡村人均居住面积(46.8平方米)较城市高出约10平方米;全国平均看,我国人均居住面积41.8平方米(统计的是建筑面积)。同时,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数据,2021年美国人均住房面积约64.6平方米(统计的是室内使用面积)。按15%的建筑面积公摊率折算,我国人均住房面积约相当于美国的55%。不过,考虑到美国人口密度更低、居民更多居住在独栋住宅中,人均居住面积往往更高。
在居住质量方面,我国居民尤其是农村居民的住房服务质量还有较大提升空间。2020年,城市居民住房中,配有管道自来水、独立厨房、水冲式卫生厕所以及洗澡设施的比例分别是97.8%、95.5%、95.2% 和93.4%;乡村地区居民住房中,独立厨房的配备比例超过90%,但是管道自来水、水冲式卫生厕所以及洗澡设施的配备比例分别只有82.4%、56.7%和70.4%。
(五)生活服务:中国在代表性生活服务领域的消费次数相当于美国40%-60%
服务消费领域缺乏较直接的实物消费统计数据。通过观察旅游、电影等行业的消费人次,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居民在主要服务领域的消费次数相当于美国40%-60%的水平。
2023年,美国国内旅游约23.8亿人次,人均年旅游次数约6.8次;2023年,中国国内旅游总人次48.91亿人次,人均年旅游次数约4.3次,约相当于美国60%的水平。2023年,美国和加拿大合计观影人次8.3亿次,结合两国人口,人均观影次数是2.2次;中国2023年城市院线观影人次为12.99亿,人均观影0.93次,相当于美国40%-50%的水平。
三、结论和启示
第一,厘清统计数据口径是客观评判中美消费差距的前提。例如,在比较总体消费和消费率时,两国的数据都应基于支出法GDP核算口径,并要注意自有住房折算租金的核算差别;又如,在比较中美的服务消费结构时,由于中美间可得数据的口径不同,应尽可能调整中美数据,才能在统一口径下进行比较;再如,中美在自有住房折算租金核算上的差异确实会导致中国居民消费被低估,但单纯依据美国住房和医疗消费占比较高就认为美国消费水平被高估、中美消费无实质差距的观点是不准确的,因为剔除自有住房租金和医疗消费后,美国居民消费率依然显著高于中国。
第二,评估中美消费差距要结合国民经济核算与实物消费量,选取合适指标全面比较。国民经济核算指标的优势是全面、可追溯历史,缺陷是易受价格、居民收入的影响:居民人均消费名义值不宜用来比较中美消费差距;消费率的分子分母归属于同一核算体系、且都包含价格因素,在控制发展水平等变量后,不同国家的消费率可以体现居民消费在不同国家总需求中的地位、反映居民消费水平;居民消费内部的结构,如食品消费占比、文体娱乐消费占比可以体现不同国家居民不同的消费倾向和消费发展阶段;各地区人均消费支出的变异系数等指标,可以反映国家内部居民消费的区域均衡程度。
实物消费量指标的优势是直观、较少受价格影响,缺陷是具体消费类别的选择受数据可得性和主观因素制约:评估居民的整体温饱程度,可以用人均热量和蛋白质摄入量,但在跨过温饱阶段后,该指标更多反映生活方式的差别而非消费水平的差异;蛋白质的摄入结构、肉蛋奶的人均消费量可以反映饮食质量的差别;汽车保有总量可以衡量某国的汽车消费市场大小,但人均保有量可以反映居民汽车消费的提升空间。其他各类具体商品和服务的人均消费数量或消费频次,都可以直观反映不同国家居民消费的差别。
第三,相较于在国民经济核算层面的比较,中国与美国居民的实物消费量差距相对更小。若单纯看经济核算中的消费名义值,美国人均居民消费金额是中国的近11倍,差距巨大。但从实物消费量角度观察,中美消费差距明显缩小:在食品领域,中国肉类、蛋类、奶类人均消费量虽低,但也相当于美国30%-40%的水平,且人均蛋白质摄入量已与美国相当;在汽车消费上,中国人均广义汽车保有量相当于美国30%,人均年销量达到美国40%-50%;住房服务上,中国人均居住面积也相当于美国的50%-60%;主要生活服务领域,中国人均消费次数达到美国40%-60%水平。
第四,尽管中美实物消费量差距相对更小,但不改变中国消费率偏低、居民消费仍有较大提升空间的基本事实。尽管考虑了各种统计口径差异和价格因素,中国居民消费率显著低于美国依然是不争的事实。2024年中国居民消费率为39.9%,较美国低28个百分点;即使与发展阶段相近的1980年的美国相比,当时美国消费率(61.3%)仍比中国高21个百分点。中国居民消费在区域上的分布也不均衡,食品消费结构仍待进一步优化、主要消费品和服务的实物消费量仍有提升空间。因此,提振居民消费、释放消费潜力仍是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任务,这不仅是提振总需求的需要,也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
第五,提振消费政策应充分考虑中国消费的结构性特征。中国的消费是总量问题,也是结构优化问题。消费提振政策应重点关注以下结构性特征:一是服务消费差距突出。中国服务消费占GDP比重比美国低近28个百分点,是消费率差距的主要来源;二是改善型消费发展滞后,中国居民消费仍主要集中于满足饮食、住房等基础需求,改善型、发展型消费占比偏低;三是区域消费不均衡问题突出。
服务消费、改善型消费的基础是提升收入增速、稳定收入预期,促进社保体系均等化、流动人口城市化对提振这些消费的意义重大,这些举措也同时有利于缩小区域间消费差距。服务消费供需同步、依赖居民闲暇,优化假期制度也是关键。服务消费、改善型消费对供给的要求更高,应着力优化消费供给体系和消费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