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的美联储议息会议将于当地时间7月30日结束。

目前，外界普遍预计，美联储政策制定者将连续第五次维持利率目标区间在4.25%~4.5%不变。截至发稿，芝商所的FedWatch工具显示，7月会议不降息的概率为97.4%。

然而，几乎铁定不会降息的美联储可能正面临着32年来内部最分裂的时刻。面对通胀缓解与经济放缓的交叉信号，美联储决策层罕见分裂为三派。

激进派代表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与米歇尔·鲍曼（Michelle Bowman）据称将在本次会议中联手反对美联储现任主席鲍威尔的政策主张，主张立即降息。若此情形成真，这将是1993年以来首次有两位理事在同场会议中反对主席政策方向。

但这场分裂不只是货币政策的路径分歧，更是一场制度信任与政治影响力的博弈。从特朗普贴脸施压联储到提前释放潜在继任者信息，市场开始将9月会议视作美联储是否守住独立性的关键窗口。

美联储总部大楼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VCG31N2221382040

美联储面临32年最分裂时刻？两名理事或联合投反对票

本周的美联储议息会议，将打破自1993年以来联储维持的制度性共识。

据媒体报道，两位现任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与米歇尔·鲍曼（Michelle Bowman）——准备在本次会议上联手投票反对主席鲍威尔的政策立场，支持立即降息。若此情形成真，这将是32年来首次出现“两位理事在同一会议中投下异议票”的情形。

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由12名委员组成，其中七位是美国总统任命的理事，另外五位由地区联储主席轮流担任。

过去30年里，FOMC的异议票主要来自地区联储主席，来自理事会的反对声音极为罕见。美联储理事由总统提名、经参议院批准，属于联储内部的“核心决策层”。通常，理事们在投票时倾向于保持团结，这被视作对外维系政策连贯性与主席权威的重要支柱。所以，理事在议息会议中表达反对意见，往往会被视为对现行政策路径的重大挑战 。

而此次可能出现的双理事异议，不仅打破了形式上的团结，也反映出美联储在利率路径上的深层分歧。根据多位联储观察人士分析，目前FOMC内部已明显分化为三大阵营：一派想马上降息，担心劳动力市场恶化；中间派想等更多数据确认关税影响温和；另一派则更谨慎，等看到明显经济疲软才行动。

沃勒与鲍曼就是主张“立即降息”的激进派。两人均由特朗普提名，并在近期多次表达对“过高利率削弱实体经济”的担忧。

沃勒在7月17日的一次讲话中表示：“我认为两周后将政策利率下调25个基点是合理的。纵观数据，我看到了劳动力市场正处于危机边缘的景象。我们不应该等到劳动力市场恶化才下调政策利率。”

据知情人士透露，沃勒在发表这番言论前，曾私下向鲍威尔通报了其可能投出异议票的意图。虽然FOMC内部惯例允许委员在持不同意见时通过内部讨论化解，但在本轮分歧中，沃勒坚持将其“不同意主席判断”的立场向市场公开。

鲍曼也多次呼吁“审慎但不迟疑”的降息策略。她在6月底表示：“如果通胀压力继续受到控制，我将支持在下次会议上尽快降低政策利率，以使其更接近中性水平并维持健康的劳动力市场。”

中间派的代表是旧金山联储行长玛丽·戴利（Mary Daly）。

她在7月的爱达荷州央行会议上表示，政策制定者面临的困境是通胀前景过于不稳定，没有理由通过降息来预防经济疲软。她同时强调：“你不能永远等待降低利率，否则可能会损害劳动力市场。”

中间派人士已表示愿意在今年晚些时候降息，但他们希望至少再研究两个月的通胀和劳动力市场数据，以确保关税的传导效应没有人们担心的那么严重，且经济活动不会再次加速。他们更希望将降息问题放到9月去讨论。

第三个阵营则属于谨慎派，以亚特兰大联储行长拉斐尔·博斯蒂克（Raphael Bostic）为代表，他们担心通胀即将到来，因此希望在降息之前看到经济明显疲软的证据。

博斯蒂克近期公开表示，在当前通胀仍高于目标、经济整体表现尚属稳健的情况下，“我仍会选择再等等”。他担心，关税政策及其媒体效应可能导致公众对价格的认知发生偏移，从而使临时性通胀变得更加持久。

值得注意的是，鲍威尔仍可能在此次会议上成功维持利率不变的政策决议，但三派分裂态势愈发明显，美联储的“共识机制”正经受前所未有的转向压力。

“决战”9月：美联储能否守住独立性？

目前，市场正在关注FOMC会后鲍威尔在记者会上有关9月是否降息的暗示。如果说7月的美联储会议是政策方向之争的爆发点，那么9月的会议很可能将成为制度秩序能否延续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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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联储的独立性正遭受近年来最直接的政治冲击，而围绕该机构主席职位的继任预期与提前卡位，也已在政策表象背后悄然展开。

在7月会议前，特朗普突访美联储总部，佩戴头盔视察翻修工程。这一不合惯例的举动，被广泛解读为一场极具象征性的“贴脸施压”。他没有再次公开提及罢免鲍威尔的说法，却通过质疑装修项目预算超支、暗示管理不善，释放出更具策略性的信号，意图向鲍威尔施加压力，要求尽快降息。

国际关系学院美国问题专家孙冰岩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每经记者”）指出，当前美国政治体系中多个原本保持中立的机构已在特朗普的软性围攻下逐渐“破防”，而美联储是目前尚未屈服的最后一座堡垒。

“市场仍然相信美联储，而不是相信特朗普。这种信任撑住了美元和美股的稳定。7月份很关键，预计美联储将顶住压力。”孙冰岩表示。

但孙冰岩也指出，真正的考验在9月。他对每经记者明确说道：“如果届时美联储哪怕做个姿态，小规模降一下息，市场也能敏锐嗅出其中端倪”，认为美联储已经被政治力量“收服”了。“那个时候，美国的股市有可能出现异动。”

孙冰岩进一步指出，特朗普未来更可能的策略不是立即罢免鲍威尔，而是“提前宣布自己的提名人”，由提名人“去放信号、去引导市场”。这种“影子主席”的机制将改变市场焦点，使政策沟通和预期管理逐渐偏离现任主席控制。

在此背景下，沃勒的政治角色也变得敏感。作为特朗普提名的理事，他近几个月频频公开发言，主张立即降息，并提前向鲍威尔通报将可能投反对票。

媒体认为，沃勒的这一举动不只是政策立场，也是在提升自身的候选人权重。据报道，沃勒最近几周也毫不掩饰自己有意在鲍威尔任期结束后接替他。沃勒的一些现任和前任同事认为，本周的异议是他争取候选人资格的最佳机会。

正因如此，7月的反对票可能是预演，9月才是决战场。届时，美联储面临的不只是一次政策微调的选择，而是一次制度策略与领导权威是否延续的表态。

鲍威尔能否保持政策的共识基础？沃勒是否继续推进激进议程？这些问题，都将在秋季会议上集中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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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岳楚鹏 郑雨航

编辑|程鹏 兰素英 盖源源

校对|卢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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