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阿拉斯加峰会是在美国当地时间上周五举行的,隔了一个周末,特朗普于星期一(当地时间8月18日)在白宫会见泽连斯基和多位欧洲领导人。
吸取今年2月份泽连斯基单独访美闹出“白宫吵架事件”的教训,此番欧洲派出了强大阵容,包括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领导人,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北约秘书长吕特和芬兰总统斯塔布。
在这里面,意大利总理梅洛尼与特朗普同属右翼政客范畴,理念相近;吕特也是跟特朗普沟通的一把好手,在6月份北约峰会期间曾把其捧得飘飘然不知所以;至于芬兰总统斯塔布,则是特朗普的高尔夫球友。
某种意义上讲,当下已经到了俄乌冲突停火谈判的一个关键时刻,“欧洲代表团”成员是悉心挑选的,连泽连斯基都穿上了一件有领西装。
会谈期间,泽连斯基讲话不多(其英语水平日常交流尚可,深入交流仍显不足),主要是几位欧洲领导人在讲——当下乌克兰与欧洲的立场已高度绑定。
从欧盟角度看,他们已经给了美国一份相当慷慨的贸易协议——美国对欧洲征收高关税,而欧盟没有任何报复,这对该协议的落实而言也是一个筹码。
欧洲方面的条件很简单:先停火,后谈判。
因为乌克兰在前线遭受着俄军巨大压力,欧盟在后方的财政与军事援助也十分吃紧,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停火,后面的事情能谈则罢,不能谈拉倒。
与之对应的是,俄罗斯拒绝先停火后谈判,停火必须绑定部分“条件”。
在美国极限制裁压力下,普京的最新条件(很可能也是底线要求)是乌军撤出顿涅茨克州剩余地区约6500平方公里的土地,包括乌东最坚固的堡垒城市群。
特朗普在原则上同意普京的想法,即乌克兰需要做一些领土让步,而此次欧洲国家就是来说服特朗普的,试图把这一立场“掰过来”,继续压普京在停火问题上的“价”。
图中顿涅茨克州(DONETSK)未划红色斜线的部分就是普京停火条件里索要的区域,三个黑点为该区域内最重要的三座城市——斯拉夫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和波克罗夫斯克(红军城),其中红军城已被三面包围,岌岌可危。
上图是已被三面包围的红军城,在这种战场形势下,俄军不可能立即无条件停火。
俄罗斯的条件讲明白了,接下来介绍欧洲和乌克兰方面的立场。
一
欧洲支持特朗普、泽连斯基和普京举行三边会晤。
美俄乌三方会晤的提议早就有了,但俄罗斯一直希望由普京和特朗普谈妥后直接强压给欧洲和乌克兰接受,所以态度不积极,欧洲也担心三边会晤中普京和特朗普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泽连斯基。
现在的最新说法是美国将在两周内安排一场普京与泽连斯基的会面,之后再举行一次特朗普、普京和泽连斯基的三人峰会。
俄方消息源称,美、欧、乌三方峰会期间特朗普给普京打了40分钟电话通报情况,后者表示同意跟泽连斯基会谈。
简单来说,在启动谈判的问题上大家已不再有分歧。
二
乌克兰和欧洲拒绝撤出顿涅茨克州剩余领土。
法国总统马克龙称“白宫会谈没有涉及领土”;德国总理默茨称乌克兰不应被迫在谈判中将顿巴斯地区交给俄罗斯,并将其比作让美国放弃佛罗里达州;芬兰总统斯塔布表示“普京很少值得信任”。
至少就目前呈现出的信息看,欧洲和乌克兰的立场还是现状停火——这跟俄罗斯的诉求差距很大。
对此,特朗普已经打了预防针,称俄乌双方可以在不停火的情况下进行和平谈判,边打边谈。
实际上,“边打边谈”是停火前的常态,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以及最近的加沙战争,都经历了很长一段“边打边谈”的时间。
在战略态势上,俄军已有包抄整个乌东要塞群的意图,一旦红军城陷落,这一态势会更为明显——届时,乌东要塞群将成为一个大的突出部,不再需要正面强攻。但考虑到俄军兵力水平和天气等因素,乌东战役很可能得拖到2025年底甚至2026年夏天。
三
为乌克兰争取“类北约”形式的安全保障。
这是此次会晤最值得注意的一点,特朗普明确表示,愿意为乌克兰提供美国的安全保障,将在北约框架之外另行设计,并称“俄罗斯已经接受”。
作为商讨中安全保障协议的一部分,乌克兰承诺购买由欧洲资助的1000亿美元的美国武器。
安全保障的具体方案尚不得而知,特朗普在推文中说,“这些保障将由多个欧洲国家提供,并与美国进行协调”,泽连斯基称将在“10天内制定安全保障细节”。
四
乌克兰军力不受限制。
马克龙告诉记者,特朗普和欧洲领导人同意维持一支“能够抵抗任何未遂袭击的强大乌克兰军队”,“不会在武器装备或兵员数量上受到任何限制”。
毫不夸张地讲,乌克兰陆军就是目前欧洲第一陆军(除俄罗斯外),这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队是泽连斯基面对欧洲领导人时最重要的底气来源。
欧洲如果想打造这样一支陆军可能需要万亿欧元规模的军费投入,且牵扯到复杂的征兵问题。
五
如果普京不同意停火,欧洲将加大制裁力度。
说起来,欧洲已经没有足够的政策手段去影响俄罗斯了,但美国有。
“欧洲发言人”马克龙指出,特朗普政府最近对印度实施的二级制裁产生了很大影响,有助于施压俄罗斯能源买家。
下面聊几个花絮。
此次泽连斯基受到的接待水平明显高过今年2月份那次,特朗普热情出门迎接他,泽连斯基还带了一份他妻子写给梅拉尼娅的信,感谢美国第一夫人向普京传达关于战争期间儿童受苦的信息。
会谈中,泽连斯基穿着较为得体,发言里多次感谢特朗普总统,显然是受过专业培训。
而教会泽连斯基“说谢谢”“懂感恩”的万斯副总统,则跟国务卿鲁比奥、国防部长赫格塞斯、财政部长贝森特和特使维特科夫等一起,被安排坐在会场边缘,没获得什么表现机会。
尤其是万斯,在特朗普宣称万斯“最有可能成为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的继承人”后,他的一言一行变得微妙起来——进入关键的接班考察期。
颇为有趣的是贝森特。
作为财政部长的他近期经常出席各种外交场合,有些时候,在跟财政、经济根本没啥关系的场合,照样有他的身影。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排除是特朗普的万能武器——关税。
8月13日,贝森特在彭博电视访问中称:
“我们已对采购俄国石油的印度课征二级关税,可以预见,如果事情(指俄乌停火谈判)进展不顺利,制裁或二级关税可能升高。特朗普总统正与普京会面,而欧洲却在一旁指点他该做什么、怎么做,欧洲应该加入这些制裁,欧洲必须愿意实施这些二级制裁。”
因为牵扯到对俄罗斯以及俄罗斯能源伙伴的制裁,贝森特也成了俄乌停火谈判的当事人之一,在关税武器化的当下,财长的外交角色正日趋凸显。
简单做几点总结和预测:
1. 欧洲和乌克兰已经摸索出了跟特朗普打交道的方法,特朗普对俄乌冲突的认识也愈发清晰、全面、成熟,不再执着于简单粗暴地施压某一方。
2. 欧洲在乌克兰问题上十分团结,此次访美的欧洲政治人物涵盖左、中、右不同范畴,均表达了一致立场。
3. 目前欧洲、乌克兰、俄罗斯都不愿意背负“拒绝和谈”的罪名,大家同意坐下来谈判,只不过对于停火的条件仍南辕北辙。
4. 接下来的美俄乌三方峰会不太可能达成“Big Deal”,但不排除有一些长期路线图或空中停火之类的小成果。
5. 对俄罗斯来说,停火必须有条件,条件是二选一:要么给土地,要么给一个“大礼包”——“大礼包”包括解除制裁、拒绝乌克兰加入北约、法律层面承认克里米亚等诸多方面,目前美国对俄罗斯的两个选项都持开放态度,就看欧洲和乌克兰如何取舍了。
6. 从战场上不断给乌军施加压力是普京兜里最大的筹码,假如没有前线俄军步步紧逼,欧洲和乌克兰甚至都不会同意谈判,即谈判条件与前线态势是直接联动的,越是到了停火谈判的关键时刻,战局也就越激烈。
7. 即使未来真的实现停火,俄乌、俄欧之间的冷战对抗态势也不会改变,百万乌克兰武装将成为事实上的欧洲雇佣军;俄罗斯则不得不长期保持一支庞大规模的陆军,并时刻警惕乌克兰人收复失地的念想。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江宁知府,作者:印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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