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进行艰难“保壳战”的上海贵酒,又迎来“噩耗”。
10月9日,上海贵酒(股票简称:*ST岩石,股票代码:600696.SH)发布公告,披露公司作为被告的商标侵权案已终审判决。
根据最新的民事判决书,上海贵酒立即停止使用贵州贵酒有一定影响的企业名称“贵酒”。在判决生效后10日内,上海贵酒股份及其他被告需赔偿贵州贵酒经济损失及合理维权费用共计约418.85万元。
虽然赔偿金额不高,对上海贵酒而言,却是雪上加霜。
自2024年9月11日实控人韩啸因关联公司海银财富涉嫌非法集资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以来,上海贵酒便深陷危机:公司过半股权被冻结、债务危机引发诉讼潮、资金链几乎断裂、高管集体出逃……
公司营收从2023年的16.29亿元骤降至2024年的不足3亿元,今年上半年更仅剩2824.96万元,净利润连续两年亏损。
今年4月,该公司因触及财务类退市风险指标而被“披星戴帽”,股票简称变为“*ST岩石”,被实施退市风险警告。
上海贵酒仍未放弃,采取了诸多自救措施,但效果平平。还剩下不到3个月的时间,上海贵酒的这场“保壳战”,有多少胜算?
上海贵酒是韩宏伟父子斥巨资打造的上市公司。
据《南方都市报》统计,自2015年韩氏父子入局以来,韩啸先是通过旗下一系列“五牛”平台,合计斥资约4.42亿元获得9.98%股份,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后来又通过“贵酒发展”等同一控制平台继续增持,耗资11.16亿元拿下16.89%股份。短短八年,合计投入超过30亿元,将岩石股份打造成“酱酒新贵”。
自关联公司海银财富爆雷以来,上海贵酒各种问题接连爆发,已岌岌可危。
首先是股权冻结。韩啸在2024年9月被采取强制措施后,其所控制的上海贵酒企业发展公司及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的2.17亿股股份全部遭司法冻结,占公司总股份的64.80%。
其次是回购失约。在2023年12月,公司承诺以不低于6000万元、不超过1亿元自有资金回购股份,最终却以“不具备实施能力”为由未履行承诺。2025年3月,上交所公开谴责上海贵酒及有关负责人,称其在回购期内未实施任何回购行为。
更严重的是债务危机。截至今年上半年,上海贵酒流动负债合计14.17亿元,其中短期借款2.52亿元,资产负债率攀升至74.38%,远超行业22.05%的平均水平。同期,该公司的货币资金仅1538.71万元,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仅剩474.28万元。
公司也在今年半年报中承认,关联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导致资金紧张,生产环节及新建厂房施工均已暂停。其旗下11家酒类经营子公司中,仅1家营收超千万元,至少5家营收不足百万元,7家净资产为负,核心业务造血能力几乎枯竭。
债务危机还引发了诉讼潮。今年以来,上海贵酒及其子公司频繁收到多家银行和供应商的诉讼。今年6-7月,上海贵酒密集爆发4起诉讼,涉案总额达1.87亿元。8月,上海贵酒及其子公司贵州高酱酒业有限公司因5029.68万元金融借款纠纷被贵州银行起诉。
据企查查,截至2025年8月,该公司累计涉及司法案件527起,案件金额累计2.22亿元。
▲上海贵酒部分诉讼,图片来自企查查
雪上加霜的是,上海贵酒管理层已陷入混乱。2024年,公司董事、总经理、董秘、副总等核心高管就有6人在半年内离职。根据公告,副董事长陈琪也于今年5月申请辞去副董事长职务,在未确认代行董事长职责人选之前,陈琪仍代行董事长职责。
公司经营也在恶化。经销商集体出逃,财报显示,2024年经销商数量从4465家锐减到772家,减少了3693家。今年上半年,该公司未披露经销商数量。
这就直接影响到了上海贵酒的营收。数据显示,2024年,上海贵酒营收仅2.85亿元,与2023年的16.29亿元相比,同比暴跌82.54%,净利润首次由盈转亏,亏损达2.17亿元。
2025年上半年,其营收进一步下滑至2824.96万元,较上年同期的1.91亿元暴跌85.22%,净利润亏损6776.68万元,经营状况持续恶化。
对于上海贵酒而言,最为紧迫的是退市风险。
根据上交所新规,若上市公司连续两个会计年度营收低于3亿元且净利润为负,将触及财务类强制退市指标。
上海贵酒要想在2025年全年达到3亿元营收红线,意味着下半年要实现约2.72亿元的收入,相当于上半年营收的近10倍增长。相对于上半年业绩,下半年增速需要达到惊人的962%,这几乎不可能。
此外,公司年报已连续三年被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保留意见”,若2025年报再次被出具“保留”或“否定”意见,同样触及退市条款。
因此,上海贵酒的退市,几乎没有悬念了。
上海贵酒仍在努力自救。
首先是打折促销清库存。上海贵酒自2025年夏季起启动大规模低价促销,推出“库存折扣包销”计划,对过去24个月动销不畅的非核心品牌SKU以及临期产品进行折价销售。
比如上海贵酒旗下产品“军星1927”打折后约395元/箱(6瓶,每瓶500ml),较此前的700-800元/箱大幅降价。
然而,截至上半年末,公司存货从5.26亿元降至4.89亿元,占总资产24.72%,降幅仅有7.07%。
值得注意的是,这4.89亿元存货中,占比最多的是去年因为诉讼被查封的半成品,并且公司清库存回流的资金,要优先偿还债务。上海贵酒想靠清库存来“保壳”,几乎不可能。
除了打折清库存,上海贵酒还尝试了直播电商。
除了早已布局的京东、天猫旗舰店,上海贵酒也将线上渠道拓展至拼多多和抖音,开设了官方旗舰店,且聚焦抖音和拼多多两个平台搭建“日播+专场”直播体系,半年直播近百场,试图开辟新的销售渠道。不过,尝试了大半年,其抖音账号粉丝才不到五千。
▲“上海贵酒酒类企业店”抖音首页,图片来自:抖音截图
在传统渠道疲软和政务消费收缩的背景下,公司又将资源转向B端定制市场,推出“企业接待用酒”“股东专属定制酒”“渠道定制礼盒”等场景化产品,试图通过精准需求挖掘打开缺口。
今年,上海贵酒就推出了两款股东专属定制酒——“君道贵酿·藏酒”和“上海贵酒国际版万山久9696酒”,想通过包装个性化设计与酒体专属调配服务,吸引目标客户。
这种针对企业客户的定制模式在白酒行业中也有先例,比如泸州老窖曾为中石化定制了一款白酒“三人炫”,五粮液曾为铁路系统定制了一款酒名叫“开路先锋”。但对于上海贵酒而言,品牌力不足加上信任缺失,即便模仿同业策略,客户拓展的难度依然很大。
为了“回血”,上海贵酒还计划出售部分基酒。2024年年报中,上海贵酒多次提及“开放基酒的销售业务”。
然而,基酒市场已随酱酒整体降温。基酒不仅不值钱,甚至无人问津。8 月 20 日,遵义市中级人民法院在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挂出的一则变卖公告,贵州仁怀市茅台镇国五剑酒业有限公司名下153吨酱香型基酒,变卖价较评估价下浮250余万元,却最终因无人出价而流拍。
酱酒窖池的租赁价格也大幅下降。据媒体报道,贵州多位酒企负责人透露,2021年每口酱酒窖池价格介于3.5万至3.8万元之间,高峰时近5万元。到了今年,核心区每口窖池租赁意向价已降至约2万元左右。
酱酒窖池租赁价格下降是中小酒企经营困难的缩影。因此,对于仍背负大额诉讼、资产被冻结的上海贵酒而言,想通过出售基酒快速变现的难度进一步加大。
最后,上海贵酒还声称,正积极寻找战略投资者,不过截至目前,尚未披露任何实质性进展。
距离2025年结束仅剩下不到3个月,留给上海贵酒的时间不多了。
*ST岩石的发展史,可以说是A股“壳资源”炒作时代的缩影。
自1993年上市以来,该公司历经多次主营业务和证券名称的更换,创下了30年更名10次的荒诞记录,被称为资本市场的“变色龙”。
1993年至2001年,公司名为“福建豪盛”,主营建筑陶瓷;2001年更名为“利嘉股份”,转型房地产开发;2015年韩氏父子入局后,更名为“匹凸匹”,通过互联网金融概念进行资本运作。
2017年,匹凸匹暴雷以及前实控人被判刑后,韩啸正式成为公司实控人,将公司更名为上海岩石企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证券简称“ST岩石”。2019年又改名为上海贵酒股份有限公司,切入白酒行业,但证券名称仍为“岩石股份”。
如今,这家上市公司又面临着相同的命运。目前来看,上海贵酒“保壳”大概率是保不住了,那么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再次“卖壳”,要么直接退市。
理论上,这个壳资源仍可能易主。毕竟白酒上市公司在A股市场比较稀缺,自2019年上海贵酒通过借壳岩石股份成为白酒上市公司后,还没有任何一家白酒企业成功上市。这几年,习酒、郎酒、剑南春、西凤酒、国台和红星二锅头等头部企业,均曾传出“借壳”上市的风声。
然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借壳”的难度不比IPO小,特别是*ST岩石这种劣迹斑斑的壳资源。
近两三年,证监会对“借壳”“卖壳”的监管越来越严格。据“南都·湾财社”报道,一名证券分析人士表示,自从2022年相关部门强调“警惕白酒过度资本化”以来,A股对白酒资产各种形式的上市加强了防范,即使真有酒企有意“借壳”,但监管的严格程度绝对不亚于IPO,并购大概率会被监管部门否决,即使不被否决,也可能需要作出不注入资产等承诺,如此一来,“借壳”的意义就不大了。
监管部门也在削弱壳资源的价值,中国证监会在《关于严格执行退市制度的意见》中提到,要大力削减壳资源价值,并加强重组监管,强化主业相关性,严把注入资产质量关,防止低效资产注入上市公司;从严监管重组上市,严格落实“借壳等同IPO”要求;严格监管风险警示板(ST股、*ST股)上市公司并购重组。
公开数据显示,2024年A股退市公司达52家,为历史新高。这意味着,*ST岩石直接退市的可能性很大。
业内人士指出,就算要“卖壳”,上海贵酒也必须在今年内,完成“营收3亿元,净利润转正”等基本条件,否则依然难免退市。
这家在A股市场混迹32年的上市公司,这次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