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卢陶然、李德尚玉 北京报道

适逢A股半年报披露季，在国内市场存量竞争加剧的双重压力下，白酒行业正经历激烈的市场波动，企业加速转向海外市场寻求增量。

Wind数据显示，5月至今，万得白酒指数整体呈现下跌趋势。截至发稿，该指数收盘点数为4390.15，累计涨幅为-8.01%。其中，贵州茅台累计涨幅为-3.45%，7月22日收盘报1464.98元/股。

贵州茅台党委副书记、董事王莉在2024年度业绩说明会上表示，公司一季度出海重点聚焦东亚、南亚市场，业务分布在全球64个国家和地区；五粮液表示将在全球50多个城市的签证中心构建五粮液品牌文化体验空间，持续提升海外消费者对中国白酒的文化认同。

除国际市场竞争激烈、消费者需求多元外，国外严苛的环保法规也为白酒出海构成多重挑战。在此背景下，企业ESG管理正成为本轮白酒出海热的亮点。多位受访者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完整的ESG管理体系将对企业出海起到助力作用，扎实的ESG实践能为白酒出海提供多重支撑。

五粮液环保投入大涨176%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梳理后发现，有头部酒企的环保投入增速高于营收增速。

贵州茅台2024年ESG报告和年度报告显示，2024年环保投入达3.02亿元，同比增长45.20%，远高于15.71%的营收增幅。

五粮液2024年的环保投入金额达6.9亿元，同比大涨176%，营收则同比增长7.09%。

与之相对的，洋河股份2024年营收与环保投入同比均下降，分别下滑12.83% 和17.5%。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中国ESG研究院院长柳学信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企业对环保问题的重视程度及其在合法合规层面的具体举措，直接影响着投入占比。企业若将环保置于战略层面考量，投入自然会相应提升。“执法严格程度同样是重要变量，规范且有力的执法环境会倒逼企业加大环保投入，反之则可能削弱企业的投入动力。”

三家白酒企业过去一年的环保投入近10亿元，减碳成效如何？

总体来看，这三家白酒企业在温室气体排放范围1和范围2变动原因不一，但披露上扩大了核算边界，更新了核算参照依据。

贵州茅台2024年温室气体排放总量和范围1分别同比上涨13.96%和17.52%，范围2则同比下降74.33%。

“范围1排放量增加，是因2024年投产量增加导致天然气使用量增加；范围2排放量减少则因2024年购买绿电量增加。”贵州茅台在报告中解释。

五粮液和洋河股份的碳排总量则同比下降，分别为-1.55%和-2.3%。

比起范围1和范围2，五粮液与贵州茅台对于范围3和产品碳足迹的信披篇幅对比往年明显增多。

五粮液披露了连续三年范围3排放量，而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对比往年，五粮液范围3排放量从2023年的0.78万吨大涨至12.08万吨，原因在于增加了范围3统计类别。

“2022年和2023年范围3仅包含上游货物运输，2024年范围3包含上游货物运输、下游产品运输，统计范围变化所以数据增加较大。”五粮液在报告中解释道。

贵州茅台未披露范围3的具体排放量，但给出了范围3中7个类别的碳排占比，外购商品及服务的碳排占76.43%。

五粮液与贵州茅台都针对特定产品测算了全生命周期的碳足迹。

“五粮窖龄酒”生产阶段碳足迹测算结果显示，在生产运营阶段，产品主要碳排放来源于酒糟发酵、蒸汽消耗、包装生产，碳排放占比56.94%。五粮液还分别披露了透明包装盒、瓶盖、五粮春塑料盒、五粮春纸盒的碳排放量。

“飞天茅台酒”的全生命周期碳足迹测算结果显示，其生产阶段的碳排占比最高，为39.2%。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副院长施懿宸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仅有少数头部企业涉足范围3相关工作，但这些工作的品质与精准度仍存疑问。

虽然贵州茅台、五粮液披露了碳足迹测算结果，但诸如洋河股份、古井贡酒等白酒企业的碳足迹信披都不足。“这反映出酒企对碳足迹重视程度仍不高。当前，无论是证监会、交易所还是财政部，虽在ESG框架下对范围3披露有鼓励导向，但仍要求聚焦于范围1和范围2的信息披露。”

此外，针对范围3碳足迹管理，尤其是酒类领域，目前并无明确标准。施懿宸指出，行业协会可考虑自行制定标准，否则企业难以开展范围3的披露工作。他进一步强调，这并非完全是企业的责任，若标准排放因子、范畴定义不清晰，特别是范围3的涵盖范围未明确界定，企业的可操作性会大大降低，不同企业的数据将缺乏可比性。

施懿宸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制定标准与明确监管要求，建议引入第三方机构，并借助区块链技术保证数据不可篡改性。“若不能明确范围3的具体内容，范畴过大则排放频度过高，范畴过小则存在偏差，唯有明确标准、排放因子及范畴定义，企业才便于遵循。”

ESG与出海是“一把手”工程

“ESG委员会设召集人一名，由公司董事长担任……由4名董事组成：曾从钦（召集人）、章欣、吴越、罗华伟。”2024年底，五粮液曾发布公告称，公司设立董事会ESG委员会，并明确由董事长担任召集人，负责主持委员会工作。

无独有偶，王莉在多个公开场合表示，由“量变”到“质变”推动中国白酒国际化，其内核是深入践行“ESG”理念。合规是市场活动的基本要求，也是中国白酒国际化行稳致远的重要保障。企业需要主动“自律”，将“ESG”理念全面融入生产经营全过程，主动参与全球治理，积极承担国际社会责任。

白酒企业在出海议题中对ESG的关注，在其ESG报告和财务报告中都可窥见。与国际标准接轨、提升自身可持续发展水平，成为寻求增量的新思路，做好ESG已逐渐成为白酒行业的“必答题”。

贵州茅台2024年ESG报告在“气候变化应对”章节采用了国际可持续发展准则理事会（ISSB）框架，从治理、战略、风险管理、指标与目标四个维度披露气候变化风险与机遇。

五粮液在2024年ESG报告中介绍，2024年五粮液参与15 项同国际接轨的标准制定和修订，包含《温室气体 产品碳足迹量化要求与指南》和《工业用水定额 第 15 部分:白酒》两项国家标准等。

在ESG理念的逐步落实下，酒企的董事会治理正在升级。柳学信对记者表示，酒企需要具备ESG委员会，或具备相应职能的机构，这是保障ESG工作扎实推进的基础。

部分酒企需要打破当前由公关、法务或宣传部门主导ESG工作的模式。“企业应在董事会层面设立专门的ESG委员会或ESG办公室，将ESG真正纳入企业战略体系，并落到业务部门的考核指标中，通过持续改进实现ESG工作的实效化。”柳学信强调，若ESG工作仅停留在表面，却试图获取良好评价，便会陷入“洗绿”的误区。

2024年曾被誉为白酒出海的“元年”。中国酒业协会理事长宋书玉在2024中国白酒文化国际推广活动上表示，酒业要取得更好发展，就必须以国际市场为突破口，这是产业自身发展的必然要求。让悠久深厚的中国酒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是中国白酒国际化的首要任务，也是行业努力的方向。

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前中国许多企业都在积极布局海外市场，希望通过构建新的市场空间来突破自身业绩天花板。但从整体来看，中国白酒出海仍面临着不小的挑战与困难。

柳学信也对记者坦言，白酒企业出海进程正面临多重障碍，酒类企业的强地域性特征构成了显著阻力。“部分中小企业即便ESG实践不足，依托区域垄断优势仍能维持一定市场份额。”若缺乏强制合规要求及消费者基于ESG的选择偏好，中小企业主动跟进绿色转型的动力可能不足。

朱丹蓬表示，ESG作为国际通用的合规标准，若企业能建立起完整的 ESG 体系，将对出海进程起到一定的助力作用。不过，由于中国白酒行业普遍采用古法传承技艺，这使得其与国际标准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分歧或差异。如何实现二者的有效融合与嫁接，是众多行业、企业及品牌当前正在着力完善的课题。

“ESG在破局过程中被寄予厚望。”柳学信对记者分析，扎实的ESG实践能为白酒出海提供多重支撑，从环境保护到社会责任，再到公司治理，做好ESG工作可有效降低企业出海风险，提升合规能力，进而增强国际市场竞争力。ESG认证、碳中和认证等具体ESG实践成果，将直接助力白酒产品打开海外市场。

在施懿宸看来，白酒在文化遗产领域更具优势。“若强调健康属性，可能适得其反，毕竟过量饮酒并非好事，适量饮酒才是倡导方向。” 他表示，白酒酒精浓度较高，过多饮用可能危害健康，而李白等诗仙饮酒作诗的文化传承，在国内外接受度较高，这是白酒的核心优势。

（实习生房钲杰对本文有贡献）